談痿證及虎潛丸的研究新知
世界各國人口老化日趨嚴重，尤其以亞太地區老化速度最快。如今台灣老年人口已突破 14％，正式進入「高齡社會」。在人口急遽老化的當下，關懷日益嚴重的老人社會處境，創造健康的老化生活及理想的生命末期，是從事醫療照護不可迴避的重要課題。老年人常伴隨多種慢性病及包括多重器官衰退的“老年病症候群”，屬多重共病症。其中，老年病症候群的核心課題為“衰弱”，最常見的就是身體層面，由老縮 (體重減輕和肌少症)、軟弱、耗竭 (耐受不良)、走路緩慢以及活動力降低所定義的“衰弱症”[1]。有興趣“衰弱症”是否屬於中醫所謂“痿證”的範疇。
《內經》首先提出“痿”的概念。“痿證”包括了外感六淫、內傷七情、飲食勞倦等病因所引發「肢體軟弱無力，緩縱不收，久則手不能握，足不任地」為主要特徵的諸多疾病。《內經》的“痿論”專篇，突出五臟內熱引發五體失養，而產生痿躄 (皮痿)、肉痿、筋痿、骨痿及脈痿的不同證侯；更強調該病始於肺熱葉焦，熱傳諸臟，而有“獨取陽明”的治則 [2]。後世醫家對此理論有所發展，其一、遵循“獨取陽明”，但重心從針灸移向藥物；其二、以補腎為要，蓋腎總司筋骨；其三、痿證治療與痹症有別，痿證以補益為要，不可祛風，痹症以祛風為主，不宜補虛。《內經》的“獨取陽明”強調針刺陽明經，“調其滎而補其俞”，可以調節全身的氣血，助“宗筋束骨而利機關”；後世“獨取陽明”多用藥物調理脾胃臟腑，扶正氣，祛濕熱，助納運，復升降，則氣血生化有源。補益肝腎更是藥物治療痿證的主要方法，補益肝腎可以強筋壯骨。總之，治療痿證宜針藥結合，取長補短；取陽明與補肝腎不可偏廢，應當以辨證為主 [3]。“痿證”的辨證論治大體分四型：熱灼肺陰津不濡布，宜清熱滋肺潤燥生津，方例“清燥救肺湯”；濕熱濡漬氣血不運，宜清熱利濕通利經脈，方例“二妙散”；陽明虧虛宗筋弛縱，宜健脾助運以裕化源，方有“參苓白朮散”；肝腎虧須筋骨失養，宜滋養肝腎添精補髓，方有“虎潛丸”[4]。此篇僅就滋陰降火、強壯筋骨“虎潛丸”的近期研究進行整理報告。
“虎潛丸”出自朱震亨《丹溪心法》卷三。“虎潛腳痿是神方，虎脛膝陳地鎖陽，龜甲姜歸知柏芍，再加羊肉搗丸嘗。”為歌訣；說明該方主治痿證，其組成：熟地黃三兩，龜甲 (酥炙) 四兩，知母 (鹽酒炒)、黃柏 (鹽酒炒) 各三兩，虎脛一兩，牛膝 (酒蒸)、陳皮 (鹽水潤)、白芍 (酒炒) 各二兩，鎖陽 (酒潤)、當歸 (酒洗) 各一兩半，乾薑一兩 (冬加)；用法：共研細末，用羯羊肉 (閹公羊) 加酒煮爛，搗和為丸，如梧桐子大，每服 9 g，淡鹽湯送下 [5, 6]。
“虎潛丸”具有滋陰降火、強壯筋骨之功效。主治肝腎不足、陰虛內熱導致的痿證。症見腰膝酸痛，筋骨痿軟，腿足消瘦，步履乏力，舌紅少苔，脈細弱。該方方義：熟地黃、龜甲滋陰養血，生精補髓，為君藥。黃柏、知母滋陰降火，以防重傷陰精，是本方特點所在，為臣藥。當歸、白芍、羊肉養血補肝；虎骨、牛膝、鎖陽益精潤燥，健骨強筋；陳皮健脾理氣，以防滋膩；乾薑溫中健脾，以防寒涼太過，共為佐藥。諸藥合用，益肝補腎，滋陰降火，標本兼顧，筋骨健強 [5, 6]。
以下介紹“虎潛丸”近五年的藥理作用與臨床研究成果：
藥理作用－抗骨質疏鬆
謝義松等人以去卵巢的骨質疏鬆模式大鼠實驗證實，虎潛丸及雌激素給予皆能提高去卵巢骨質疏鬆大鼠的全身骨密度和腰椎骨密度，且明顯改善骨組織顯微結構的病理變化 [7]。該實驗團隊也證實，虎潛丸可上調腎組織中轉化生長因子 (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 TGF) -β1 和 -β2 的表達，推估是治療骨質疏鬆症的可能機制之一 [8, 9]。相似的實驗也發現，虎潛丸對切除卵巢後所致的骨質疏鬆癥有明顯的治療作用，其機制可能與提高骨組織中骨塑型蛋白 (Bone Morphogenetic Proteins, BMPs) BMP-2的水準，抑制骨組織的吸收，促進骨組織的形成 [10]。另有實驗分析給藥之大白兔血清對骨髓基質幹細胞 BMSCs 增長分化的影響，結果發現虎潛丸血清可以促進BMSCs的增殖，並促使其向成骨細胞分化 [11]。
臨床研究－陰虛內熱型痿症
痿痿證病久常損傷正氣導致肝腎虧損、精血不足，轉為陰虛內熱型痿症，常見下肢肢體馳緩無力，腰酸膝軟，或伴頭暈耳鳴、盜汗遺精，甚至腿脛肌肉萎縮，完全癱瘓，舌紅少苔，脈沉細數。50例主要癥狀為下肢筋脈弛緩，軟弱無力，不能隨意運動，日久而導致肌肉萎縮或肢體癱瘓的患者。治療組應用虎潛丸加減治療，對照組給予碳酸鈣 D3 片治療。兩組患者性別、年齡、病程等基線資料差異無統計學意義。結果虎潛丸加減治療組的治癒率提升及復發率下降，與對照組據統計差異 [12]。
臨床研究－消渴後期肌萎
長期糖尿病因四肢懈怠無力步履艱難就診。西醫診斷：2型糖尿病 (周圍神經變)，處方：鹽酸二甲雙胍腸溶片及諾和龍。中醫診斷：消渴病—濕熱傷腎證，治法：清熱利濕、補腎填髓；中藥以虎潛丸加減。治療後，乏力、腰酸、手足麻木都有改善。作者體認以虎潛丸加減，佐以活血化瘀、滋陰等中藥，配合西醫學降糖、營養神經等治療方法，治療消渴病病變後期四肢無力，肌肉消瘦等症，是臨床的有效驗方 [13]。
臨床研究－骨質疏鬆
王鑫等人觀察服用虎潛丸對停經後骨質疏鬆症療效；虎潛丸實驗組 (另服虎潛丸兩個療程) 與僅行常規處理對照組之間比較，結果總結服用虎潛丸，可以提高停經後骨質疏鬆疾病引起的各種臨床症狀的改善速率 [14]。馬錚等人將 60 例骨質疏鬆症患者隨機分為治療組和對照組，治療組給予虎潛丸治療，對照組採用骨疏康顆粒治療，觀察治療前後VAS疼痛評分和腰椎及股骨近端骨密度等指標。結果發現總治效率，VAS評分與骨密度治療前後組內比較及治療後組間比較，均有統計差異。表明虎潛丸治療肝腎不足型骨質疏鬆症有較好的療效 [15]。
臨床研究－膝骨關節炎 (knee osteoarthritis, KOA)
Chen 等人將百名膝骨關節炎患者隨機分為治療組 (虎潛丸給予) 和對照組 (每天口服 Votalin 75 mg)，治療前後以焦慮視覺類比量表 (Visual Analogue Scale, VAS)、退化性關節炎量表 (Western Ontario and McMaster University Osteoarthritis Index, WOMAC) 和 SF-36 生活品質量表評估分析改善程度。結果總結虎潛丸可以有效改善膝骨關節炎患者的臨床症狀和生活質量。與 Votalin 相比，它也可以有更好和更持久的療效，沒有明顯的不良事件發生 [16]。
臨床研究－綜述
朱平東等人以腎、肝、脾陰虛不足為一核心病機，先後運用虎潛丸化裁辨治肌無力、肌萎縮、強直性脊椎炎等病，多獲良效 [17, 18]。李茹等人通過大量查閱資料將虎潛丸在臨床中的適應症、作用機制作簡要整理。總結：虎潛丸對治療運動系統疾病 (骨質疏鬆症、關節類疾病)，神經系統疾病 (運動神經元病、格林巴厘綜合症、帕金森病、中風後遺症) 及多種疾病 (帶下病、脊髓內出血性痿證、甲亢術後低鈣性抽搐、顱內血腫清除術後遺症) 均取得較好的臨床效果，充分體現了中醫“異病同治”的中醫學思想 [19]。
此外，由《中西醫病名對照大辭典》整理出與“痿”相關的現代西醫病名提供參酌，或可擴大中藥方劑的應用範疇。“痿證”相關的有脊延髓空洞病、下身麻痺、臂神經叢病灶、神經痛性肌萎縮症、重症肌無力；“痿躄”相關的有多發性硬化症、下身麻痺、重症肌無力、維生素 D 缺乏、多發性肌炎；“肉痿、筋痿”相關的有多發性肌炎；及“骨痿”相關的有骨及關節結核病、脊椎結核病、肢骨結核病 [20]。另提出問題給關懷中醫藥應用的讀者去思考。試問在台灣藥證核可使用的去虎骨“虎潛丸”，其效能是否與不去虎骨的相當？是否有或需要虎骨的代用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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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李茹、孟毅、郜妞妞、趙晨怡，虎潛丸的臨床應用現況，中醫臨床研究，16:137-139，2017。
[20] 林昭庚，《中西醫病明對照大辭典》(第二版)，台北，國立中國醫藥研究所出版，2004年。
作者:
衛生福利部國家中醫藥研究所 蔡維人 研究員
